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牧汉霄抵达医院的时候是凌晨三点。

李冰劝回了陆豪和兰末,独自一人在病房门口等待牧汉霄。牧汉霄挟裹着一身寒意而来,李冰拘谨站起身,还未等他说话,牧汉霄已经推门进了病房。

病房里没有开灯,只有仪器在规律地发出黯淡亮光。牧羽蜷缩在被子里,鼻子插着氧,手臂打着吊针输液。夜色落上他的脸庞,微微照亮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。

他被下了颇烈性的药,不仅引发情热,更激起体内器官的强烈排异反应,一度出现中毒症状。医生不得不采取洗胃的措施,紧急处理一番后,后半夜牧羽的情况才将将平稳下来。

牧汉霄原本在香港办事,收到李冰的消息后当即坐飞机回到裕市。电话里李冰已经把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了牧汉霄。

李冰受牧汉霄的雇佣,常年明里暗里跟随牧羽左右,保护他的安全。这一次也是一样,他在牧羽后一步进了酒吧,直到看到陆豪和兰末抵达与他汇合,才退出酒吧,坐在自己的车里守候。

费尔请假后,他已连续工作数日,精神有些疲惫,因而坐在车里抽烟。直到他看到陆豪和兰末突然走出酒馆仿佛在寻找谁的样子,他意识到事情不对劲,立刻掐了烟返回酒吧。

事已至此,无法挽回。万幸牧羽救了回来,但他遭受的一切已经发生。

李冰知道自己的职业生业或许到此为止了。

牧汉霄背对着他站在病床前。黑暗的房间,他的身影也融入黑夜。牧羽的睡姿呈现不太舒适的自我保护模样,一只手下意识护着胃,一只手搭在床边输液。他又瘦了,手臂白得透明,淡青的血管隐现,纤细手指蜷着,脸上也露出不舒服的表情。

他显然遭了场不轻的折磨,此刻脆弱轻飘得好像风一吹就会飞走。牧汉霄抬手放在他的额头上,触碰他皮肤的温度。牧羽的高烧已退,皮肤仍残留余热。

牧汉霄抚摸牧羽的脸。牧羽的呼吸很浅地落在男人的手心,他的下巴瘦削,小时候脸上还有点婴儿肥,现在已全然没有。他侧躺着,耳朵躲在枕头里,牧汉霄的手指碰到耳垂柔软温热的触感。

李冰低着头,站在原地像一座石像。他丝毫不敢抬头看一眼,更不敢揣测牧汉霄此刻的神情和内心。那是他绝对不可以妄加猜测的。

黑夜隐去了牧汉霄的脸。他安静站了很久,大手托在牧羽的脸上,手指反复轻轻摩挲,似乎陷入无声的思考。

不知是否是无知觉中感应到牧汉霄的到来,一直安静昏睡的牧羽开始小声哼哼,不知在呢喃什么。一旁李冰下意识想上前察看,但他看到牧汉霄坐在了床边,要迈出的脚步便生生收回。

牧羽不知做起什么噩梦,皱起眉断断续续地叫哥哥,一会儿又念妈妈。他输着液的手臂乱动,被牧汉霄扣住手腕按在床边。

李冰看着男人俯身,宽阔的身影挡去牧羽,手撑在枕边。病房里太暗,他只看到男人弯腰与牧羽离得很近。

不能再近了。

他不敢再看,更不敢再听,只悄无声息退出病房,轻轻关上了房门。

他独自在无人的走廊上等待。不知等了多久,牧汉霄才从病房里出来。

男人如往常一样,即使刚从工作场合下来,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连夜赶来,沉冷的表情也不见一丝裂缝。他开口:“还有什么要解释的?”

李冰微低着头恭敬站在牧汉霄面前:“没有,老板。这一切都是我的失职。”

事情已然发生,牧汉霄会一个不落惩罚所有人。其中第一个就是自己。他作为牧羽暗地里的保镖,即使已经解决过数次隐患,可一旦牧羽真的受到外界伤害,他就失去了所有解释的权利。

他站在牧汉霄面前,感受到冰冷的压迫。他跟随牧汉霄多年,知道此时此刻他的老板正处于暴怒边缘。但同时他深知牧汉霄的不寻常之处,男人的怒火绝不会宣之于口,更不形于色。

“今晚就让费尔回来。”牧汉霄说,“你可以滚回老地方了。”

李冰一怔,接着低声回答:“......是,老板。”

牧羽在一周后恢复正常饮食,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才开始恢复精神。他被转到裕山医院进行精心养护,兰末的父亲对这位“未来的夫婿”很上心,让兰末专门负责看护他,并额外再配备两位护士照顾他的饮食起居。

陆豪和霍诗音每天下班得了空就来看他,和他说说话。说起何城,陆豪露出嫌恶表情。

“第二天就被他爸接走,不知道转去哪个医院了。”陆豪恨恨道,“我他妈干不过他们家,我认了。”

陆豪家是有钱,但是靠陆豪的父亲白手起家,比起靠着牧家发展势头正足的何家仍低一头。而霍诗音的父母都是中产,在这群人里甚至连资格都排不上。

霍诗音闷闷不乐的,也为这不公而恼火。明明只要牧家说句话就能摆平的事,偏偏让何城一个黄毛小子骑到头上。陆豪这阵子想起这事就要气炸,恨不得找人把那小子做了,还是霍诗音骂了他一顿,他才没犯浑。

只有牧羽安心坐在病床上喝炖汤,反而还安慰他们:“你俩别管了,这事我会处理。”

霍诗音不悦道:“你还病着,要怎么处理?不行,我一定要找律师。”

牧羽忽然认真看着她:“不行,阿音。你绝对不许插手这件事。”

霍诗音被他的表情弄得一愣。这时费尔敲门进来,提着食盒。他提前收假回来,在牧羽住院期间一日三餐准时送饭。

费尔一来,陆豪和霍诗音只好打住话题。他们还没吃饭,吃完饭还要回去处理公司事务,便先告辞。牧羽吃饭,费尔就安静坐在一旁等待。

自那天晚上过后,牧羽再没见过李冰。他倒是收到了费尔转交的李冰的辞呈,但他当时还在病中,等终于清醒过来看过李冰的辞呈,牧羽给李冰打了个电话。

不知为何,李冰那边信号很差,还有断断续续的风声噪音。李冰在电话里说辞职一事突然,对他造成诸多不便,他深感歉意。

牧羽:“辞职要终止合同的,不得我签了字才能生效?我还没同意,你赶紧给我回来!”

李冰在电话里无奈一笑,最后也只是说:“我很抱歉,牧先生。这六年能够做您的家庭医生......我感到非常荣幸,也很愉快。”

“牧先生,再见。”

之后牧羽就再也打不通李冰的电话了。

牧羽想到那日李冰突然出现并保护了他,要说是碰巧遇到,牧羽是不信的。而且李冰还一个人撂倒了两个成年男性,这说明他的身份绝对不止家庭医生这么简单。

而且那把枪是哪来的?一个正规经营的酒吧里竟然藏了枪支,牧羽联想到酒吧的老板姓赵,忽然就觉得有趣起来。

当初家庭医生和厨师是牧云霆说要给他配,以免他一个人在国外照顾不好自己。但李冰和费尔这两个人的确是牧羽亲自选的,说来这两人应聘的时候就特别合他的心意,半点不多话,尤其费尔闷得像个锯嘴葫芦,什么也不问,一句废话不说,还会做他的家乡菜。

牧羽边心不在焉吃美味的餐点边审视费尔。他问费尔:“李冰人呢?”

费尔沉声答:“抱歉牧先生,我并不知晓他的去向。”

“你说他一个家庭医生,怎么还会打架?我前脚进了酒吧,他怎么后脚就知道我在哪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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